公公手术那几天，Nico老公经常收到婆婆打来的远洋视频电话，看着老人无助地哭泣，夫妻俩感到力不从心。
虽然手术后来很成功，但当得知公公术后独自一人驾车前往医院复查时，他们还是内疚了好久。
曾经回国“朝发夕至”，但如今疫情下，不仅需要申请豁免，机票“一票难求”，而且前后隔离还需一个半月之久。“一个月可能会发生很多事”，这令Nico不禁开始思考：人生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？
经过长达近一年时间的考虑，他们最终下定决心，“变卖家产”回国。
Nico的回国行李（图片来源：供图）
来澳15年，Nico在澳洲度过了大半个青春。结婚成家后，原以为人生轨迹尘埃落定，孰料一场疫情将距离感无限拉长。
内政部今年5月公布的数据显示，中国人入澳数暴跌99%的同时，半年内数万华人选择离开。尽管多数是留学生和临时签证持有者，像Nico夫妻这样的“老移民”，也并非鲜见。
新冠疫情像是“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”，帮助这个群体在经年累月的踌躇犹豫之后，最终决定恋恋不舍地离开。
“两个人，总得牺牲一个”
12年前，Allen和Iris夫妻（均为化名）怀揣梦想来澳读书、工作，之后双双入籍。原本琴瑟和鸣的稳定生活，却因疫情的打击，不得不分隔两地。
Allen曾在澳洲某高校任职，由于疫情后国际学生人数锐减，去年7月被裁失业。在疫情的席卷下，全澳所有高校都陷入困顿窘境，而热爱研究的他又无时无刻不想回到大学校园里。
理想与现实的差距，令他一度沮丧。不得已，他开始浏览国内的招聘信息，并很快在中国北方一所高校找到工作。
妻子Iris得知后，既为他感到高兴，又很担忧。
Iris在澳洲有着难以割舍的工作，如果丈夫回国任职，就意味着夫妻二人要长期分隔两地。
“暂时分开的话，应该还可以。”她无奈地说，又像是自我安慰。
这一分开，转眼就是一年。
Allen回国的简单行李（图片来源：供图）
在家独处的时候，Iris经常翻看两人旅游的合照，想想独自在国内的丈夫，总难免怅然。
疫情一天不结束，边境就不会开放，团聚的日子遥遥无期，Iris最终决定为家庭牺牲，回国陪伴丈夫。
“两个人，总得牺牲一个。”丈夫的研究工作时长至少数年起跳，而她觉得自己在中国找一份白领工作，应该也不会太难。
两人在澳洲旅游时拍摄的照片
总这个决定总归是不容易的。在澳洲生活了12年，适应了慢生活和单纯的人际交往环境，Iris会担心回国后难以适应。要去的城市在北方，对她来说也是完全陌生。
Iris笑笑告诉记者，这么多年，没想到好不容易适应了澳洲的节奏，却又要在不惑之年重返故土。
而如今这片故土，也早已不是离开时的模样。他们面临的挑战，还有很多。
“陪伴父母的时间，错过就不再”
Nico的大半个青春都是在澳洲度过的。从高中到大学毕业、再到结婚，一路顺风顺水。不是没聊起过回国，但没想到最终做出这个决定，会是因为疫情。
去年9月，Nico的公公手术住院，那段时间，婆婆经常给丈夫视频通话。
婆婆是个快言快语的急性子，视频中常忍不住泪流满面，这令身为家中独子的老公很愧疚。
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，但Nico细心地发现，丈夫开始变得沉默低落，出去游玩也兴致不高。
两人曾就是否回国讨论过无数次。Nico对回国很抗拒，她习惯澳洲安逸的生活，也喜欢两口之家的“小日子”。“父母有父母的生活，我们有我们的生活。”
Nico精心布置的客厅（图片来源：供图）
可是，当疫情爆发后，回国不再是“朝发夕至”，光是飞抵中国的隔离，通常就要耗上一个月的时间。对身体不好的公公来说，“一个月可能会发生很多事。”这令Nico不禁开始思考：小两口的二人世界，真的比父母家人更重要吗？
所幸后来公公手术成功，夫妻俩松了口气，但当他们得知公公独自一人驾车去医院复查的时候，心还是揪疼了，这也成为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言语的关心，总是顶不住陪伴在身边；隔着微信视频，在很多事情前都显得苍白无力。”她感慨地说。
最终，Nico决定“让步”回国，与丈夫“变卖家产”，搬出精心布置的温馨小窝，并定下了今年8月的单程机票。
订票回国（图片来源：供图）
有朋友觉得他们回国是“瞎折腾”，很难再找到跟现在收入相当的工作。不过，Nico觉得账不应该这么算。
“物质、工作，都可以争取，但陪伴父母的时间，错过就不再来了。”她说，疫情让自己重新开始思考，人生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。
即便如此，出票的那一刻，她还是觉得少了以往每年订票回家的兴奋，更多的却是恋恋不舍。
归期似无期？“一定还会回来”
来澳近20年的Cathy（化名）在布里斯班有一份体面工作，丈夫也经营着一家店铺。
3年前，Cathy的妈妈被查出癌症，身体日渐憔悴，照顾爷爷奶奶的重担，一下子落在了爸爸身上。
近两年疫情拉锯战，让Cathy看遍了生离死别。她下定决心：就算破釜沉舟，也一定要回国。
出售锅具（图片来源：供图）
回国意味着抛弃这里的一切，丈夫的店铺被迫停业、家里的电器也都低价出售，还要托运宠物狗……不过，相比回国复杂的手续，这些似乎都还不算棘手。
由于Cathy是澳洲国籍，光是申请签证就花了很长时间，还差点上不了飞机。
所幸澳洲的公司给予她很大帮助，即使她回到国内，也可以继续远程办公，暂时不用费心着急找工作。
Cathy夫妻回国（图片来源：供图）
问及是否打算重返澳洲，Cathy坚定地说，“一定还会回来。”她和丈夫都很喜欢昆士兰的生活，虽然有点归期似无期的感觉。至少在现阶段，她把父母家人的健康放在了第一位。
半数曾想过回国，团聚成老移民心头痛
早在今年4月，App曾发起过一项与回国话题相关的投票，吸引了1000多人参与。
其中，约半数（49%）的网友承认曾起过回国念头，近三分之一（31%）的参与者“想过，但下不了决心回国”。与此同时，在投票当下选择“一定不会回国”的网友，占比27%。
这意味着，你在大街上遇到的每10个华人里面，有5个曾经、或正在思考是否回国。
他们中，有留学生，有持临时签证来澳的中国公民，同时也不乏在澳生活已久，已经取得永居身份或澳洲国籍的“老移民”。
（图片来源：App）
今年5月，App记者从内政部获得的数据显示，中国人入澳人数暴跌99%，半年内数万人离开。
2020年12月到2021年4月底，仅有6700名中国公民入境澳洲，而离境者人数多达30500人。其中离境中国公民人数在新年前达到高峰，12月和1月分别有9300与7700名中国公民离开，此指标人数在2、3月已回落至4700人和4800人。
如今空荡荡的悉尼机场（图片来源：网络）
尽管这里仅限为持澳洲签证的中国公民，但这一数据比例，多少也可能反映在“老移民”群体中。
如上文所言，几位决定放弃澳洲舒适生活的受访者，多数是在出入境“一刀切”的疫情环境下，为了家中年迈父母，最终选择回国。
疫情令“朝发夕至”的回国旅程变得“遥不可及”。与此同时，不仅父母来澳旅游签证被暂停，各类别父母移民签证的申请也迟缓无比，配额在过去一年和下财年均被大幅缩减。其中，付费父母移民由6096个配额减少到3600个，削减幅度超过40%，而排队父母移民也由1275个减少到仅仅900个，减少30%。
国境久久难开，与父母无法团聚，成了诸多老移民心头之痛。像Nico夫妇那样的“双独”小家庭，尤其难以承受。
或许正如Nico所说，疫情让很多人开始重新审视什么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。尽管抉择艰难、走得不舍，手中那张单程机票最终说明了一切。
您有过回国的打算吗？疫情下会不会来得更强烈？请在留言区分享您的观点。
（记者 Sophia Johnny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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